正文
谢谢你,曾经的美好---纪念小八
时间:2016/10/28 14:48:00 来源: 作者:廖晨涛 点击:

遇见你的时候你就那么一丁点,现在却比我们都要老了……

———给小八

小八六个月的时候,认识了叔叔,那一年叔叔三十四岁。他在钓鱼的时候,引起了小八的注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叔叔放在饭盒里面的牛扒,也或许是叔叔比起其他钓鱼人更加英俊的外表。反正,到了傍晚叔叔驱车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小货车后面扒了一条巴掌大的小狗,它就是小八。小八趴在叔叔的车上,伴着那日午后的夕阳,颠簸了好几十公里。

那时的小八一点都不讨人喜,脏兮兮的,一身的毛拖在地上还粘了水库边上的草,尾巴摇起来没精打采。但叔叔说,小八的眼睛里透着光,水汪汪的。所以就动了收留的念头。可惜当时还未过门的小姨拒绝了这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小流浪狗。叔叔拗不过小姨,只好狠下心把小八关到了门外。本来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但是天可怜见,一会儿后,外面下起了暴雨。

小姨不喜欢小动物是因为害怕动物的毛,本性却终究也是个女人,下雨的声音打在窗户上哒哒作响,似乎打在小姨的心上!小姨一边吃饭一边装作不在乎,可心里总是惦记着小八,它回得了家吗?那么大的雨会不会淋坏了它?这样的饭菜根本吃不下去。这时,外面有一种低沉的咽呜传来,小姨急了,干脆的打开大门。只见到湿透了的小八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一身的长毛因为雨水的缘故全部贴在它身上,显现出了它本来的瘦小,更何况还有雨水顺着毛发往下不停的滴落。

小姨这时顾不得其他了,怜爱的抱起小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小不点……而小八倒不记仇,伸出湿嗒嗒的小舌头就舔小姨的手,尾巴不断的摇着。叔叔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赶忙把小八带到浴室洗了个澡。当晚,小八就和小姨睡在了同一张床上。每次叔叔说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嫉妒小八。

而叔叔把小八介绍给我的那会儿,小八还没有名字,叔叔和小姨直接称呼它为小不点,那时小八已经四岁,看得出是很明显的秋田犬。我那时在全世界范围内就认识一只叫八公的秋田,于是把八公的故事讲给了叔叔听,并央求着叔叔给小不点取了个名字,就叫小八。

说起来小八在得到它的名字前,还做过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情。小八成为叔叔家的一员时,小姨还没有和叔叔订下终身大事。小姨比叔叔小七岁,虽然叔叔条件很好,对小姨也很贴心到位,但小姨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收留小八快两年后,终于在一次吵架中,小姨动了大肝火。本来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总归会吵吵闹闹,但那一次,貌似是闹大了,小姨当着叔叔的面,把她全部的东西都收进了行李箱,叔叔碍着面子没有及时挽留,小姨几乎是摔门而出。

一路气呼呼的走着,小姨边走边落泪,可突然感觉行李箱重重的,小姨回头,看到两岁大的小八趴在了她的行李箱上,眼睛里泛着第一次与叔叔见面的泪光。小姨哪里还能再崩住脸,当即破啼而出,抱住小八就狠狠的哭出了声来。叔叔闻声就从家里冲了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动容,顾不上男人的面子,低着头就抱住了小姨,一个劲的道歉。

再之后没有多久小姨就和叔叔结婚了,结婚那天,小姨抱着穿了一身西装的小八拍了张“结婚照”,嘴里对叔叔嘟囔着:“我不是嫁给你,我是嫁给了小不点儿~”于是众人追问为何,小姨这才抱着小八把这件事情徐徐道来。满座宾客听的入了神,特别是一众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女性亲戚,连忙把小八抱过来,捏来捏去。

当时在一旁的叔叔抓拍了这一幕,照片里,一边站着的小姨满脸笑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弧度。

小八在三岁的时候才生头胎,好像是去配的种,只是一胎只生下来两只小狗。因为,叔叔和小姨不可能在工作之余再照顾这两个小的,所以就拿去送人了。记得把小狗狗从小八身边带走的时候,小八一反常态的大喊大叫!叔叔一个人在书房,戴着耳机忙着工作,小姨去送狗,根本没有人理会焦急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见到小狗狗的小八。等小姨回来,小八的嗓子叫的都哑了,再也发不出声音,可是还是倔强的喘气,发出呜呜的低鸣。

小姨心一软差点就准备去把送出去的狗狗再要回来,可是准备出门的时候,小八忽然不叫了,它跑到小姨边上,咬住了小姨的裤脚。小姨又一次在小八面前哭了。而小八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接受了失去孩子的事实,只是摇着尾巴,任由小姨把它紧紧的抱着。

第二天,小姨给小八买了一个项圈,同时也在社区申报了养狗的证件,之前她嫌麻烦一直没有去弄,直到那天起,小姨终于真正的把小八当作了生命的一部分。给小八一个项圈,不是为了锁住小八,而是给了小八一个家,一个一生一世再不伤害它的承诺。

然而,不管小姨和叔叔有多喜欢小八,小八终究还是变老了,小八十一岁的时候,叔叔四十五,年近中年的叔叔把每天带小八出去遛的事情当作了一种习惯,那一年,那一天下午,小八没有响应叔叔的呼唤,给小姨打了个电话,叔叔把小八送到了宠物医院。

一系列的检查结果是,小八得了心脏病,医生表示这很正常,十一岁对于狗而言是比较大的年纪了,而且小八幼年有流浪的经历,可能是受过伤,得老年心脏病再正常不过了。治疗之后一开始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再也不能吃小姨做的红烧肉,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小八每天的饮食变得非常小心。

湖南的冬天冷,入冬后,小姨给小八打了几件毛衣,从此以后把遛狗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叔叔老因为这件事情吃小八的醋,毕竟小姨亲手织的温暖牌毛衣,连叔叔都没有穿过。

老了的小八再上街遛便再难东跑西跑了,有时它走着走着还要拉一拉绳子,告诉小姨慢点。于是湖南长沙的大街上,便经常可以看到三十八岁的小姨拉着一条过大的狗上街,小八不再有以前的可爱,但老迈的它,每一步都牵动着人们的心。它的脚步在冬日的积雪里踏出一个又一个的痕迹,那些脚印深深浅浅,就像小八坎坷的一生。

我遇见它的时候,它才那么小一点,现在居然那么老了,比我都老。

十二岁的小八常常让小姨担心,小姨不在的时候,照顾小八的事宜再也不敢让粗线条的叔叔代劳,往往是表弟,表弟老埋怨小姨,说自己这个正牌儿子待遇还没有小八好。小姨就扯表弟的耳朵,说什么小八十二岁,是老太太了,要尊重长辈。是啊,小八老了,不仅仅是动作慢了,它的毛发软榻榻得垂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也只剩下流动的,仅存的些许时光。它已经太久没有和表弟玩接飞盘了,它已经太久没有为归来的叔叔拿拖鞋了,它已经太久没有吃红烧肉了……太多已经,在小八的眼里,世界在慢慢老去,它不再是当初那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此刻的它,有太多人为它挂心。

到了后来,小八连动都懒得动,每天它就趴在窗边,望着那条回来的路,它的耳朵贴着地面,每天送小姨出门,再迎接小姨回来。

小八十三岁的时候,心脏病再发,医生放弃了对它的治疗,说能撑到现在算不错了。

又是大雪,小姨抱着小八,坐车从宠物医院回来,一路上一言不发,叔叔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劝小姨,于是只好摸摸小八的头。

第二天,许久没有出去遛的小八固执的咬着项圈,小姨请假带着小八出去,她给小八裹了好多衣服。2014年寒冬,大雪,小姨慢慢地牵着小八,小八走一步停一步,磕磕绊绊,有时还要完全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小八突然彻底地趴在了雪地上,它的眼神迷离,望着眼前的大雪纷飞,舌头吐在一边,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一向爱哭的小姨这一次没有哭,虽然她知道小八这一趴,就再也起不来。

回家,就着暖气,小姨一直把小八抱在怀里,小姨匆匆忙忙做了一碗红烧肉放在小八嘴边,小八老了,咬不动,也没有多大食欲,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它在小姨怀里瑟瑟发抖,像是随时要离去。小姨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八,反复在它头上摩挲。

临近午夜十二点,小姨抱着小八在沙发上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八已经走了。它的脑袋紧紧的埋在小姨的臂弯里,就像第一天它被淋湿了的时候一样,而茶几上的红烧肉几乎没有动。小姨还是没有哭,她又眯了一下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生怕小八的离去会给小姨带来巨大的打击。可是小姨真的没有放声大哭,她只是每次在下雨,下雪的时候嘀咕几句,小八是条好狗……

或许小八遇见了小姨,是小姨给了小八一个家,也或许是小姨遇见了小八,是小八教会了小姨勇敢。

人一生可以活近百年,而一只狗就只有十几年的生命。养一只狗,就是养它的一生。它用一生来陪伴你,也请你用全心全意回报它的一生。无论它衰老还是生病直到死去……

谨以此文, 献给所有养狗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