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野鸡,像一场瘟疫爆发。
野鸡们从坟墓背后钻出来,从树林里面飞出来,从汽车横行的马路上拍翅走过,从高高的屋脊上像只滑稽的鸭子扑腾翅膀溜下来,凡是可以想的到的地方,它们都出现了。
在枯死杂草的田埂上,两个农夫相互借了烟和火,点着吸了口,青色的烟雾舒缓地随着呼吸从鼻子和口腔飘了出来,摸了摸手边的烟盒,农夫们没有再说话,只看着云朵像棉被一样,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浮在阳光中,远处的山丘只山尖上冒着点光,其余全是阴影,像极了一副黑光剧。
“天杀的,又是这没完没了的野鸡。”农夫回到家,看到门口一地的棕色野鸡毛,长长的尾翎被单独放在水渠边上,上头还滴着水,看出来是刚清洗过的模样。推门进去,妻子正往灶火里添柴火,看他进来便说,“今天隔壁家的猫在外面叼了一只肥鸡来,又在路上外面捡到一只被药死的,就给咱家送来一只,这人也真是的,得了,给咱家送来的肯定是被药死的那只。”农夫没说话,出去抱了些柴火进来,妻子瞥了他一眼,又说:“如今这野鸡傻了一样,没事就把头往地里磕,前几天还听说隔壁的就捡了一只死在地里的。”农夫只看了眼灶头上空连绵不断的白色水汽,从小天窗透进来的光也若隐若现,转身又走了出去。
蒲公英在雨后一下子开出了黄色的花,矢车菊霸占了裸露干硬的土地,吃过晚饭的农夫站在门口,整个村子建在山阴,方圆百里全是这样的布局,高大的秦岭山脉余枝一溜溜错乱排在海拔逐渐上升的土地上,村落星辰一样散落其中,晚上灯光亮起,是点燃了黑暗中的春白菊。等农夫转过身,野鸡们便用腹部盖住所有星辰,于是天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妻子歇斯底里的绝望吼声像是一声声凄厉哨音,吵醒了这个村庄不多的几家人,没多久,几个中年偏老的男人和妇女来到农夫家。看到酱紫色脸的农夫直挺挺的躺着床上,隔壁家的女人没忍住,首先开了口,“军子娘,你家这口子咋了?”面容严肃正经。军子娘还在嚎啕大哭,听到这话,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天杀的,竟干的这缺德事儿......。”隔壁家的妇人听得脸色青白,却又心里有点庆幸昨天晚上留个自家的是从猫嘴里夺下的那只山鸡。
话说这边不管怎么吵闹紧绷。离家千里外讨生活的军子晓得了这事,立马赶回了家,请了阴阳,看了风水墓地,隔天便选在一处靠近前景开阔,方向朝阳,右侧几米处有棵青松相伴的靠山土地里。数年前打造的杉木棺抬出来簌簌的掉着灰,第二日下午便在锁啦的吹奏中安葬了下去,第三日,离家心切的军子便去派出所做了户口吊销,第四人还未安抚好精神恍惚的老母亲,二十多岁的军子便急急忙忙被他工地的老板叫走了。军子刚走出派出所,脸上横肉的中年穿制服的男人问另一个瘦瘦小小正在写记录的人,“这是十三还是十四个了?”笔没停,那人头也没抬回到:“第十四个,前几天来吊销的是一个七岁八的小女孩,二周前是个3岁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