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黑暗包围，却又被昏暗的灯光围着了。月亮躲了起来，像是害怕会见到将要出现的什么。
黑漆漆的路上忽地想起了脚步声，这声音听来是沉重压抑的，可看起来却又是那么地颓然无力。一步，一步地，被黑暗在拖着行走在黑暗里，越走越黑的路像是没有尽头。
在黑暗中行走，在黑暗中迷路，最后只找到一条通往黑暗的路，好像有人在黑暗里说话。
一张陌生的脸在灯光里一晃而过。杂乱的头发长长地盖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偶尔地张开来，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鼻子不时地被吸地动一下，鼻毛和胡渣也都交错着。几只小虫停在上面歇息，也没有什么去赶走它们。
但是他的下身却穿着一身还算干净整齐的西装，一条领带被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脚上的皮鞋是他身上唯一的光亮。
他终于在一条又长又黑的小路边坐了下来。他本来也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半生清廉。他不接受贿赂，更不跟着其他人那样出去乱玩，他像一个讨厌金钱和女人的大笨蛋一样上着政治课，是个叛逆的学生。他只想做一个好官，他想做点实事，他天暗暗的，只有几盏孤单的路灯还在街边徘徊，一群虫子飞过来想要把灯光想交一份能让大家满意的作业，只是他后来发现，官好像不是这么做的，这样的作业会得到零分。
他费力地举起一双颤抖着的手，用力的抹了两把脸，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已经有好些年了，那时的他还年轻吧，他的妻子还以为跟着他会有前途，可他升职了，钱却少了，他把自己的钱都花在别人身上。他的妻子开始抱怨，自己的老公是个官，可跟平民却没什么两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更别提什么珠宝首饰，豪车别墅了，连接孩子还得骑着电瓶车去。
大概也有好几年了，他的妻子和他离婚了，带着他们的女儿，和一个曾求过他办事的富商结婚了。想来女儿也该在前年毕了业工作了吧，也不知道现在会在哪，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女儿长成什么样子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叹息而已，看了看这自己曾住的地方，没做官的时候他只是个小职员，却和那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过着很幸福的生活。他们的女儿也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只是后来争吵占据了他们相处的全部时间，
他在妻子走后，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相信这个社会，他相信人，但却没有人相信他，他拒绝却被鄙弃，他坚持却被怀疑。他在浑浊的海底里寻找出口，却被吸尽了氧气的同类排挤。
终于在前两天，他彻底地激怒了自己的上司，又被几个不合的同僚一起拉下了台，只一天，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当好人却要受惩罚。为什么！他咬着牙，他捏着拳头，眼泪狠狠地落在地上，很响。
终于，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他怀疑这些人，他也怀疑自己。他开始愤恨，愤恨自己，愤恨自己的妻子，也愤恨这个世界。
我恨你们！我要报复你们！他好像是找到了出路，露出了微笑。
他忽地站了起来，影子越来越长，他疯狂地喘着气，张大了双手，把黑暗的空气一口一口地吞下去，又恶狠狠地吐出来，灯里的虫子也飞得有些乱了。他抬着头，望望四周，听着这令人烦躁的寂静，他空挥了几下手臂，打破了这寂静。
他跑了几步，又跑了几步。
小道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噔噔”的，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背影很诱人的女人，屁股微微地摇动，松垮垮的屁股被一件紧身的短裙紧紧地包裹着，长长白白的腿下面踏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手上挎着一个似是名贵的包，耳朵上坠着一副闪闪的耳环，乌黑的秀发在夜里反着黑色的亮光，不时地被拨弄起来，脖子上的项链一闪一闪地，又飘出一股香气吸引着什么。
他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嗅到了猎物，身上的血液快速地流动起来，血液里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瞳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又是个虚荣的女人，又是个贪钱的女人！他这样想着，他突然疯了一般，扑了过去。一个踉跄，却摔在了女人的后边。
女人转过头，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她低下身子想要扶起他，却被他抬起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露出獠牙，猛地站起来，一双狞笑着的眼睛吓得小虫乱飞，他一把抓住女人，却不捂住她尖叫的嘴，任凭这恐怖的声音在黑暗中寻找救助。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他这样可怕地笑着。
他把女人拖进旁边的巷子里，女人的尖叫和一个疯子的轻轻的笑声在为黑色空气里昏暗灯光下虫子的舞蹈伴奏。
他的影子渐渐变成了一只失去控制的猛兽，而身下是一只无力反抗的兔子。厚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徘徊，好像找到了什么，在宣泄，在控诉，在咆哮。非要这样，才能让人听见吗？
他发泄完后，又翻了翻女人的包，想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却在钱包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他愣住了，很想怀疑，他仔细地辨认着照片上的女孩，她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安然地躺在一个慈祥的男人怀中。他吃力地咽下口水，眼皮疯狂地跳动着，他突然返身用力地摇醒了已经昏过去的女人，张了嘴巴，眼睛紧紧贴着女人的脸，仔细地看着，看着，又忽地，就昏了过去。
女人被摇醒，先是害怕地叫出声来，接着又被男人的眼神牵引，她望着这双似是熟悉的眼睛在慢慢变得清晰，变得慈祥而又可怕，变得不想去想。
“爸爸。。。。。。”女人用泛红的眼睛微笑地看着他手里紧紧捏着的照片，“我想回来看看您。。。。。。”
